红锦小学教师 赖家益:我叫赖家益,今年22岁,是一名乡村教师,也是一名短视频创作博主。
22岁这一年,赖家益面前出现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——做一个“网红”,接受经纪公司的邀约,去上海当网络上的“明星老师”,开价月薪4万;或是回到家乡,做一个月薪不足4千的乡村小学老师,赖家益选择了后者。
广西北海合浦县石湾镇是赖家益从小长大的地方,2021年8月,他回到这里,走进自己的母校红锦小学,站上了三尺讲台。
一条只有十几秒的短视频,收获了262万点赞,9.2万评论和6.4万转发,目前,赖家益的短视频账号已经有了317万粉丝,但其实最初他的走红是一个意外。2020年2月,赖家益开始拍摄上传短视频分享自己的乡村生活,一开始,只有几百个粉丝,随着视频的更新,粉丝数也只是涨到了三千左右。到了2020年10月25日,赖家益拍摄了一条“为爷爷奶奶补拍婚纱照”的短视频,短视频发出后,一夜之间,粉丝就涨了30万。
随后,赖家益的这条短视频上了微博热搜,并被中央电视台《新闻周刊》栏目报道,受到越来越多网友的关注。网友们夸他长得好看,笑容治愈、干净阳光,不仅有明星相,还有一颗孝顺爷爷奶奶温暖的心。
赖家益的奶奶83岁,爷爷89岁,已经相伴走过了60多年,网友评论这组婚纱照“最朴素,又最珍贵”,他们向往这种“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”的纯粹爱情,也被赖家益陪伴爷爷奶奶的温暖感染。在赖家益的短视频账号上,一共有5个合集,其中,播放量最多的合集是“家益和爷爷奶奶的小美好”,已更新至38集,累计播放量达到1.7亿次。
其实,在意外走红的风光背后,赖家益的童年和少年时期过得并不轻松。赖家益3岁的时候,母亲就改嫁离家了,父亲也远赴他乡打工,赖家益和姐姐成了留守儿童,父母的模样日渐模糊,他们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。爷爷奶奶靠种地为生,干农活早出晚归,赖家益很小就学会了生火做饭、照顾自己。刚上学的赖家益,成绩差,总被同学嘲笑。幸运的是,他遇到了一个好老师,老师告诉全班同学不要欺负小家益。因为这一句话,敏感又自卑的赖家益,没有再被同学嘲笑,大家还争相送他文具,要和他做朋友。这是赖家益第一次在学校里,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,原本孤僻的他,逐渐自信起来,成绩也在不断进步。也就是从那时起,“老师”成了他心中温暖的代名词,一颗“想当老师”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了。
赖家益想成为一名老师,初中时他得知国家有针对初中毕业生的地方免费师范生培养计划,兴奋地报了名,一轮轮笔试、面试、体检后,2017年,赖家益进入玉林师范学院,成为了一名公费师范生。根据入学前与教育局签订的协议,毕业后他需要回到生源地,合浦县农村地区教学至少6年。
带着家里东拼西凑的500元钱,赖家益就去上大学了,上大学期间,赖家益一边兼职打工一边上课,到了大三,攒下一些钱后,他利用假期时间去了一趟上海和杭州,第一次走进大城市,赖家益被上海深深吸引了。
红锦小学教师 赖家益:第一感觉就是楼很高,高到我好像要这么抬头去看,楼好像可以并起来一样,就觉得哇好高啊,以后要是自己可以留在这里工作、生活该多好,冲击力很强,觉得很繁华很干净,有机会了,绝对想留下来。
没想到,几年之后,这座让赖家益心心念念的城市真的向他发出了邀约。只是,此时的他,却做出了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选择。
2020年,临近毕业的赖家益去南宁某小学实习任教,教一年级语文课。一学期结束,最后一堂课,孩子们流着泪和他依依告别,赖家益把和孩子们的日常记录下来,发到短视频平台上,感动了众多网友,上了热搜。当时,不少学校、机构给赖家益抛来橄榄枝,其中就有一家上海的培训机构开出了200万的签约费,到了今年,又有一家上海的一家培训机构联系他,请他做明星老师。他心动了,去上海和机构谈合作。对方给他开出一万四的底薪,提成另算,月薪最高达4万,包含食宿。至于他与学校签订的协议里规定的七万六千元违约金,机构也承诺替他支付。双方谈得很深入,几乎就差签合同了。
去还是留,赖家益纠结了好几个月。他深知自己走出去,固然会开创新的天地。可回过头看看家乡的那些孩子和年迈的爷爷奶奶,他又不忍心就这样离开。最后咬咬牙,作出了决定,赖家益主动申请并签订了6年的定向乡村教师协议,成为红锦小学一年级的班主任,这也是他曾经读小学的地方。
2021年8月30日,赖家益走进了红锦小学一年级的教室,正式成为一名村小教师,这个乡村的三尺讲台,也是他从小梦想的舞台。回到这里,赖家益既能实现自己的梦想,又能回报让他免费受教育的国家、反哺家乡,还能陪伴照顾最亲的爷爷奶奶。正式上岗的前几天,爷爷给他剪了干净的短发,让他教好村里的孩子们,奶奶也在一旁拿着手电筒照着。这些细碎的瞬间被他拍成视频发在抖音上,得到了网友240多万点赞,8万多条评论。他在评论里说,“我仍认为我们接受高等教育,是为了帮助我们的家乡摆脱贫困,而不是为了我们摆脱贫困的家乡”。
让家乡摆脱贫困,教育和人才最关键。村小的学生不多,只有6个班,接近100人,总共9名老师。赖家益带一年级,班上15名学生。语文、美术、体育、道德与法治全由他一个人教,一天最少也要上6节课。
其实,赖家益和学校签的协议是从今年11月开始生效的,但他要求提前上岗,哪怕三个月没有一分钱工资,也要在这些孩子刚入学的时候就给他们上课打好基础。
红锦小学教师 赖家益:我觉得有始有终,我就想从一开始认识他们,到最后毕业那一刻,从开始进到校园的那一刻,就已经认定了我就是他们的班主任,6年都是,我觉得非常有意义和价值。我不要工资没有关系。
赖家益每天的工作很忙碌也很快乐,孩子们在他的语文课上积极回答问题,在他的科学与自然课上一起去探究万物奇妙,在他的体育课上活力满满、自由奔跑,到了午餐时间,赖家益给孩子们排队盛完饭,还会把自己碗里的菜分给孩子吃。赖家益既是孩子们最喜欢的“小赖老师”,也是孩子们的大哥哥。
但乡村的孩子毕竟和城市的孩子不一样,他们有未被束缚的天性,纪律是赖家益最头疼的问题,还经常会有孩子互相打闹,闹到他这里来,他总要处理各种各样的纠纷。
红锦小学教师 赖家益:你很轻易地可以看清楚他们想要引起我关注的那种小心思,但是你会觉得很可爱,就觉得好幸福,被信任。他们的天性会更野更皮一点,但是他们的这种调皮不是那种坏的,他们这种调皮是很单纯的,那么我们作为老师要做的教好课本上知识的之外,更要教他们做人,更要把一些温暖一些价值观去传输给他们,感染给他们。
在赖家益任教的学校,有一个叫小海的孩子家庭情况很特殊,他的妈妈因为车祸去世了,爸爸又有轻微的精神问题,多数时间只有姐姐陪着他。听说了这个孩子的情况之后,赖家益就特地找了个时间做家访。
缺失父母的关爱、自卑胆小,在小海身上,赖家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童年,此后,赖家益就经常去家里看他,给他带去一些需要的生活用品、书籍,和他聊天,辅导学业。老师的关爱,让小海渐渐找回快乐。
红锦小学教师 赖家益:每天放学都会在校门口等我和我一起放学回家,路上他会跟我说很多事情,你会听着好像以前的自己特别像,其实这也是我回来的意义,如果说我回来之后我可以去照亮别人,或者说因为自己淋过雨,我现在已经有能力为别人撑伞了,我就想为别人撑伞。
在村小当老师的赖家益,仍然在网络上坚持发布自己拍摄制作的短视频,乡村生活的点滴、学校孩子的成长、爷爷奶奶的相守……都是他镜头中的主角,他在账号简介上写着:“我的梦想是有朝一日能振兴乡村、提高乡村教育。”由于关注他的都是年轻人,也有正在读大学的师范生,他想通过分享自己的工作、生活,让更多人去关注乡村教育。
粉丝越聚越多,赖家益也越来越红。随之而来的还有争议。有人质疑他“借回乡任教和爷爷奶奶炒作”“想借学生视频博取流量”……赖家益曾想过放弃,还一度将账号停更了一个多月,但他翻着评论里网友的留言,还有更多粉丝在鼓励他,也以他为榜样。有人在他身上看到了光,有的人因为他成绩提高了,有的人因为他选择了师范专业或是特岗教师,还有的人把他写进高考作文、演讲稿里。
红锦小学教师 赖家益:你会发现真的是在潜移默化地去影响很多的人,我为什么要在意那么一点点不好的声音。
赖家益的走红不仅影响着网络里的年轻人,更给他所在的小学和乡村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改变。爱心企业和机构陆续走进赖家益任教的红锦小学,捐赠教学物资,体育用具、书包文具。今年中秋节,赖家益的粉丝给孩子们寄来了许多月饼。
更大的变化则是越来越多的年轻教师、特岗教师,陆续加入了村小。包老师是赖家益的小学同班同学,今年,她也回到了承载着童年记忆的学校任教,和赖家益搭档教同一个班级。
如今,乡村网红教师赖家益还多了一重身份,受村里委托,他成了家乡农产品的直播带货达人,利用暑假一连做了20场直播,靠自身影响力,卖出3000多斤的马铃薯、1000多斤番薯,另外还有花生油、蜂蜜等土特产。后来还荣获了广西统一战线助力脱贫攻坚直播带货“最佳达人奖”。
这天晚上,赖家益和爷爷吃完饭后,进入了直播间,和网友们一边聊天,一边为家乡合浦的月饼带货,一场临时开的直播,短短5分钟,就涌入了6000多人。
在网络上走红后,赖家益的收入也有了极大提高,他有了替家人抵抗风险的能力,也能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了。今年暑假期间,赖家益用赚的钱带爷爷奶奶去了一趟北京,两个年近九旬的老人体验了高铁、飞机,看了天安门、故宫、长城、鸟巢,完成了一直以来的心愿,也深深地为孙子感到自豪。最近,赖家益还带爷爷奶奶去北海市完成了西餐初体验,老两口的幸福之情溢出屏幕,感染了许多不相识的网友。
红锦小学教师 赖家益:我眼中的小康生活我觉得是最理想的状态,可以做自己喜欢的工作,完成自己的梦想的工作,然后再陪伴家人。我不会为了钱财去发愁,我也不用为了远离家人和思念家人去发愁。下一步就是说怎么把这种生活状态过得更美好一些,让自己的内心和生活都同样的富足。